星期三, 10月 02, 2024

出租詩人


偶然在歐洲城市的街頭,會遇到出租詩人,我都想過試試付錢請他們為我寫一首詩,最後總沒有行出這一步。早前在倫敦South Bank,遇到這位Poet for hire,帶著一台打字機,等待客人來光顧訂購一首詩 (要在打字機打出一首即時寫成的詩,想起來畫面非常吸引)。到底他們是根據什麼來寫呢?想起Before Sunrise電影中,詩人在街頭向男女主角搭訕,說只要給他一個字,他就回贈一首詩,價錢則可以隨意給。他們拋出的字是Milkshake,於是詩人一兩分鐘後就唸出了那首後來很多觀眾津津樂道的奶昔詩。


這算不算另一種測字或算命?我還是沒有幫襯,大概不想被陌生詩人看穿心事 ? 如今人人可找ChatGPT寫詩,希望這些poets for hire還是可以繼續寫下去。或許下次,我在街頭再遇某一位,就請他為我用打字機敲出一首屬於我那一刻當下的詩。

(2023年11月3日)

感激車站 — 好好道別,好好選擇



我總喜歡旅途中到車站月台旁邊流連拍照。這是一個奇妙的空間,有人出發,有人回家,有林林種種五味紛陳的告別與相遇。今年三趟外遊,我都沒有搭過火車。幸好,在倫敦的其中一個住處鄰近Victoria Station,不時就繞一繞過去看看。後來在倫敦搭地鐵多了,發覺尋常地鐵站也可以是滿載感觸的地方。


車站是什麼呢?那裡有各種路線的選擇,讓你揀好出發,開啟各種駛往未知的旅程。或許你滿心期待,或許你憂心忡忡,但無論如何,當列車駛離月台,迎來的就是一片新的廣闊天地,你不再在原地躊躇,呆望同一片景象。車站也有各種擁抱與道別,彼此都想在月台上抓緊所有的情感與回憶。他們當中有多少是往後一年、五年、十年甚至此生都不會再見的?


也許告別才是常態 。列車開出,有人跟所謂的一個時代道別,跟珍重的人道別,跟城市的某部份道別,跟自己的某一塊道別。


如今我每次看見別人擁抱話別,無論是在火車月台、地鐵車廂、車站大堂,我都會默默給他們送上祝福。

少不免要哼起那首歌,林夕那段永遠刻在每個月台的歌詞:「感激車站裡尚有月台/曾讓我們滿足到落淚/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快不快樂有天總過去」。


要搭哪一班車好呢?想起近來讀陳慶祐的旅行文集《藏翅膀的人》,有一段這樣寫著:「人生每瞬都可以做出選擇,下好離手,都是最好的安排。」

(2023年10月31日)



星期二, 9月 24, 2024

Monmouth的咖啡時光 — 從倫敦到香港



雖然我喝很多咖啡,在家中會自行磨豆再沖煮,很多時到咖啡店也會點手沖精品咖啡,但對咖啡鑑賞的能力與知識仍然有待學習。因此,我並沒有在旅途中買咖啡豆的習慣,心想我也分辨不出在異國買的咖啡豆跟香港買的有什麼不一樣,它們的原產來源地也不過同樣是那幾個地區吧,可能只是店家的採購和烘焙過程的差異,並不足以吸引我山長水遠把一袋袋豆子帶回香港。

今年(2023)夏天遊倫敦時,原本沒打算買咖啡豆。但兩位好友極力推薦要去Monmouth Coffee喝咖啡和買豆子,我一向信任他們的口味,於是旅程第二天就去找到Borough Market那家分店,但人龍太長我放棄了。原本以為沒機會喝到,去到旅程尾二天路過Covent Garden,就看到這家在Monmouth Street 的第一家店,稍為排了一陣隊就可以和店員討論選擇什麼咖啡豆,然後坐在門外的長椅品嚐他們的手沖咖啡 (人太多沒有更好的位子)。後來,我又再排隊去買了兩包咖啡豆,還跟親切的店員聊了一陣子。



到底這咖啡豆比香港買到的有什麼分別,我也形容不出來。品質肯定起碼算中上吧,但最深刻印象的,自然是店家的設計感、店員的親切專業、咖啡豆的豐富選擇,當然還有價錢- 對比香港同類咖啡店,Monmouth的咖啡豆實在是太相宜了吧。



兩位好友之一張維中在他的書《東京男子部屋》有一篇散文就寫過,旅行時買回家的咖啡豆,能延續旅行的回憶。「咖啡豆一磨就能嗅聞到香氣,一秒回到旅途中的空間。豆子總有喝完的一天,雖然心裡會感到些許悵然,但那是必須的情緒。旅行就是要留下一些這樣的想念,才有再出發的一天。」


差不多兩個月後,我從Monmouth買來的兩包咖啡豆已經用光,能沖出來的咖啡都被我喝光了。開始喝精品咖啡後,才認識到咖啡的味道有很多層次,會隨溫度變化,放在杯裡的味道會慢慢轉換。即使Monmouth咖啡喝完了,這次旅途中多層次的複雜味道,酸苦甘甜,花果香氣,或醇厚或清新,大概會陪伴我很久。即使包裝袋都丟了,想念起來,那些氣味還是會回來,給我抖擻精神,期待下一次旅程,下一次的相遇,下一次的咖啡時光。


(2023年10月25日)

三個寂寞游泳池


夏季將盡,想起原來很多年沒有去游泳了。但今年(2023年)倒是看了三個跟游泳池相關的作品。

香港藝術家陳惠立向來的創作主題就是泳池,難得香港藝術館跟他合作將大型裝置作品《路過蜻蜓》(2023)平躺於尖沙咀鬧市,一個沒有水的泳池空間讓人自由地進進出出,我們是旁觀者也是泳客,跟陌生人互相閃避眼光。大概他的前作《寂寞更衣室》這名字非常入腦,我特地等沒有人時拍了這張「寂寞游泳池」,缺席的人存在於旁觀者想像之中。

同樣關於泳池,是David Hockney 的兩件著名畫作。我在Tate Modern看了”Portrait of an Artist (Pool with Two Figures)” (1972),泳池旁衣著整齊的人凝視於池中游泳的人,那隱沒了的臉孔到底是什麼樣子? 然後我又在Tate Britain看了David Hockney的另一作品”A Bigger Splash”(1967),跳進池中的人完全隱身了,只看見濺起的水花。看畫者這回變成那個衣著整齊凝視泳池的人,那個跳進水中的人在每個旁觀者的腦海中重組重構。




你記憶中的泳池,是充滿競爭、挑戰、歡笑的,還是浸滿欲望、寂寞、挫敗的?

(2023年10月23日)

星期日, 9月 15, 2024

報時山的療癒




好友S君說,帶你去行山,但只需走166公尺。於是,來到了報時山,眼前就是這樣平靜而壯麗的景像。颱風來臨前兩天,黃昏的天色有點詭異,搭配山和海的綠與藍,卻是一種讓人療癒的風景。

即使眉頭仍聚滿密雲,暗湧也是可預期,但畢竟睜開眼可以見到廣闊的深海,連綿的翠綠。這樣啊,就來好好深呼吸,笑一笑,好好渡過每一種季節與天氣。

(2023年10月20日)


看〈明天會更好〉企劃書及新聞局歌曲審查申請表

參觀台北流行音樂中心時,看見這份〈明天會更好〉的企劃書及新聞局歌曲審查申請表(原件)。解嚴前那個年代出版的歌曲,都要經由新聞局審查,並需在申請表獲蓋上「准予在廣播及電視台播唱」及「同意出版」。這些歷史檔案展品,如今看來真是唏噓。

1985年,台灣音樂界仿效英國”Do They Know It’s Christmas” 和美國”We are the World”,動員六十位藝人群星大合唱宣揚和平與希望 (香港版本就是由港台統籌的〈和平之歌〉和TVB統領的〈地球大合唱〉)。企劃書標題寫著「你我都出力,日子將會更好」,內文並寫道,「帶動1千9百萬人一起唱,唱入雲霄,穿透烏雲」,曲調的特色是「可激發心連心,手牽手的氣氛」。

38年過去。世界當然沒有很和平,「遠處的飢荒無情的戰火依然存在」。 

也許我們只能日復日一直企盼明天會更好。但願明天不是名叫果陀。

(照片中另一件展品《戰爭與和平》卡帶,收錄1989年5月28日錄製的另一首台灣群星大合唱〈歷史的傷口〉 。Well,我自我審查下刪一百字 。)

(2023年10月19日)



星期五, 9月 13, 2024

「回看足印的海」 — 從倫敦人到倫敦


星期日黃昏乘金巴沿大橋往澳門時,望著看不見盡頭的橋和大海,想念著倫敦。或者像林家謙L*underground演唱會所呈現的主題,在想像的國度,什麼都可以發生。想像自己搭車不是去倫敦人而是倫敦O2,想像空間和時間都可以模糊,頃刻間可以回到九月初旅程最後一天在Waterloo Bridge上趕路的黃昏,頃刻間可以跳進記憶中某個人生片段重演一次。


把這兩張分別在港珠澳大橋和Waterloo Bridge上拍的照片拼貼起來時,看到顏色相近的天空,就想起Aftersun《日麗》裡面的那段對白:


“I think it's nice that we share the same sky.... we kind of are in a way, you know? Like we're both underneath the same sky, so... kind of together.”


在想像的國度裡,一切都可以連結起來,包括那些幻想的情節,錯失的過去,以及不同時間空間裡存在過的人、事與景物。


流離者的海在眼前,在彼邦,也在心裡。


「回看足印的海 有千個萬個經過」。


(2023年10月18日)


原來萬里是家 — 雨後St James Park




倫敦市中心的St. James Park內有各式各樣的禽鳥動物,由叫不出名字的奇異雀鳥到鴨到天鵝 (公園入面就有詳盡的雀鳥介紹牌),牠們都在這裡悠閒地渡過時間,也許一步一步走,也許在水面滑過,也許拍拍雙翼。據說有些禽鳥世世代代已在這座公園幾百年,大概歷代祖先都視這裡為理想的家園。


那天剛下完一場大雨,我意外地走進了St. James Park,本來在趕路,也不期然放慢了腳步,旁觀林林種種的禽鳥優哉游哉,自由自在。那裡還有三三兩兩坐在長椅上閒聊的,或結伴在花和樹旁邊散步的遊人。我聽到有人說英語,有人說粵語,也有我聽不懂的各式語言。



雀鳥也好,人也好,大概都需要棲息地,也想要家。有些雀鳥會遠遠高飛,有些禽鳥會留在公園內一代接一代。雨後的空氣份外清爽,給我靜靜地一呼一吸,聆聽途人的笑聲、雀鳥的叫聲。即使公園不算最大,沒有什麼奇特設施,還是教人留戀。如果那時已經聽過周耀輝寫的這段歌詞,也許我就會哼起來:「天空闊大/呼吸瞬間/生於世上原來萬里是家」。

(2023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月 12, 2024

Love will remain - 《幸福晝鳴曲》


Mia Hansen-Løve導演的新作《幸福晝鳴曲》 (One Fine Morning/  Un beau matin)一如她的前作,看似淡淡然但其實細嚼下去五味紛陳。女角所面對的中年困境 — 身為老父的照顧者與小女兒的單親媽媽,日復日還是要如常微笑撐著過。用心照顧換來是老父記得別人不記得自己,愛上不知應不應該愛的人,而深愛的人總是心繫另一人。中年人太明白的是時間有限,眼看一切逐漸消失流逝(如老父的記憶與自己尚有的吸引力),愈想握緊僅有的一切卻又隨時一團糟,難題沒有解決的方法,選擇題每一道答案都可選但都可能帶來難以承受的後果。Tomorrow is another day,但也代表生命又少了一天。


許多人生難題畢竟沒有答案,如同電影那一場在車上動人的戲,我們有時都是哭笑模糊,帶點無奈地快樂,能夠在短訊中回一句Je t’aime,已經何其幸福。電影最後那曲”Love Will Remain”,點出了題旨,也給主角和觀眾一道情緒的出口。這些愛,無論是對家人的、情人的、兒女的,又或是對自己過往人生的,無論結果如何,其實都在,一直都還會在。

(2023年10月11日)

星期三, 6月 12, 2024

《從前的我們》 — 如何放下


可以理解為何Celine Song首部長片Past Lives 《從前的我們》獲得算幾兩極的評價。理性地來說,電影確實有個別不錯的場面設計,以新導演來說已是盡展功架,如果不計較有時太著跡太工整的話,但也只能說是一切都算不錯而已。電影當然可以從移民者身份認同的角度解讀,思考放下不放下家鄉,同時也是中年人如何放下或不放下昔日感情的故事,兩者都觸及記憶與當下的扣連與互動,都是某種意義上「前世」與「今生」的糾纏。你做夢時說什麼語言,你再壓抑不住痛哭時想念誰,騙自己也騙不了多久。不過,正如不少論者所言,「因緣」的題旨以至兩人情感的鋪陳,未免過於淺薄。而最終本片能感動很多觀眾 ,還是要看觀眾自身的經驗 — 有過切身感受的,有嘗過這種不知道是不是永別的告別擁抱的,當然會觸到痛處,幾場戲淚水也自然決堤。


有關「因緣」,反而有一個細節有點驚喜。Nora推薦海星看”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港譯:無痛失戀;台譯:王牌冤家) — 啊,這部片不也就是以超乎想像的科幻情節,呈現某一種「因緣」嗎? 重構的記憶有如告別前世的今生,兜兜轉轉,就是洗不掉某人的記憶,要再遇的總會在某種牽引之下再遇。要多難,兩個人才在生命中遇上,同樣地要多難,才能把另一個人從自己的生命中放下。


人活久了就會明白那個著名的心理學道理 — 你愈是叫自己不要想那頭粉紅色大象,它就愈是揮之不去。其實如何能真正的放下呢 (而不只是騙騙自己)? 我想,能夠真正放下一個人,就是因為你開始放不下另一個人。

(2023年10月10日)

從牯嶺街走到今天這裡 - A Brighter Summer Day...




在臺北市立美術館的《一一重構:楊德昌》展中,最教我捨不得離開的,就是「略有志氣的少年」展區,也就是以《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為核心的一區。從手稿、分場、繪圖等看見楊導的仔細。雖然早就知道展覽裝置的大概,但見到那張桌子、兩張椅子還有搖動的燈泡,還是感到非常懾人,白色恐怖的審問彷彿就在眼前。兩邊白牆投影的有演員試演錄像也有電影片段。兩邊的投影片段對剪頗有心思,譬如一邊是小明鬧著玩誤開手槍,另一邊是小四假裝倒地,本來兩場是不相關的戲,搭配起來又加多層意義。還有審問張父一場,在參觀者眼前左右兩面近距離巨大地呈現審問與被審問者的臉容。當然,小四和小明的最後對話與小四的一刀,就在我們面前出現,也是一種震撼 — 無論這段戲這幾句對白已看過聽過多少遍。電影的各種道具就攤在眼前,有一種隔世相逢相認的感覺 。


想到那個政治上肅殺而冷酷的時代,想到那些在命運中走進悲劇情節的少年。我們都知道它的英文片名是A Brighter Summer Day — 這個世界也許真的不會變,沒有好到那裡去,但確實,比起那個時代,島嶼已經比較明亮了。





(2023年10月10日)


星期四, 5月 30, 2024

在V&A看Diva

 


2023年9月初到倫敦V&A Museum看了DIVA主題展覽。由19世紀歌劇diva開始,到默片、黑白片年代,再到流行音樂輝煌盛世,橫跨一個多世紀到Lady Gaga和Billie Eilish等。展覽以diva的服飾、舞台形象的展示為重點,但核心更要呈現diva從舞台與銀幕幅射到社會、到世界的力量,重塑diva的故事,由創意藝術與流行文化開始,再探討性別身分、表演者角色與社會規範的角力。Diva 在台上閃閃發亮,橫眉冷對別人的指指點點,一再推移前人設定的界限。展覽要論述當代Diva的影響力早已延伸至社會各種層面,同時要強調的是Diva的精神與特質而非生理性別,因此Prince, Elton John等都是diva群象的一份子。

展覽空間雖然不大,但絕對有趣與豐富,視聽效果俱不錯,娓娓道來歷代Diva故事,梳理歷史與流行文化產業脈絡後再定義當代DIVA,處處鋒利又處處閃亮。


Diva在人生路上大概都是難關重重,但他們一走在台上就是要型、靚、閃,馴服世人,教萬人同歌同叫同笑同哭。平凡中年如我,這刻也會想,反正生活都這麼乏味而多挫敗,何不也學學diva精神,生活也是一種展演嘛,起碼從外到內活得再型一些,多幾分「你理得我」的自信,餘下的人生路途行得型一些閃一些,不求撼動世界,但求對得住自己,見得吓人,老來諗返可以笑而不悔


(2023年10月9日)








星期日, 4月 28, 2024

I am the curator of my own _________________


去年到訪倫敦Tate Modern,其中一件最深刻的作品,是Douglas Gordon 2010年的”I am the curator of my own misery” — 他用藍色原子筆在白牆上規規矩矩地寫上這八個大字,幾枝原子筆棄置在地上,當然也是作品的一部份。

自己的不幸由自己策展。我從而想到,I am the curator of my own _______________ ,任意填充,自己的_______由自己策展。但無論如何,最後呈現出來的成果,別人看到什麼,那個要負責任的人,就是自己。

策展,大致就是先敲定主題和概念,經過挑選、整合、組織、詮釋、佈局,將不同作品以具心思的方式連結與展現,從而創造獨特的意義、故事與體驗。

我,到底要為自己策展什麼?我希望別人(或自己)看見那一部份的我,怎樣解讀那一部份的自己?

過了大半生,那些累積了的,以及未來將要收藏的各種經驗、故事、知識、記憶,又能如何讓我做好策展?它們又能為別人帶來什麼意義?

也許,悲哀不悲哀,開心不開心,其實都是自己策劃的展演。

而且,不要忘記那幾枝丟在地上的原子筆 — 過程裡的所有付出與經歷,也是意義所在。

斜陽洒下,我一步一步前行,在一呼一吸中好好構想與實行,未來的策展主題。不是misery,就好。


(圖:2023年8月攝於倫敦Westfield London)

星期一, 2月 19, 2024

《唱 我們的歌 流行音樂故事展》— 沒有花,也沒有果,只有一棵白色的樹

台北流行音樂中心的常設展《唱 我們的歌 流行音樂故事展》固然有不少珍貴的展品,從各種角度重新論述台灣流行音樂的故事,但也有幾個主要是給人拍照打卡用的展區。如果其他展區那些跟製作、社會脈絡轉變等相關的資料有點硬,這個以情歌為主題的「音樂愛情故事」打卡區就很溫柔與感性(雖然相對上也確是比較「空白」)。全白的純淨空間,中間放了一座琴,旁邊長了一棵白色的樹」,掛在樹上的白葉,寫滿如祝福語的情詞,投影機把一首首歷代情歌的揪心歌詞,投在白色的牆上。

牆上的歌詞淡出淡入,聽情歌的過來人心情也許會隨之搖晃流動,飄流過幾多歲月?展廳的官方文字寫道,「歌聲響起,你又想起了誰?還是曾經的自己?」

這個展區沒有花,也沒有果,只有一棵樹。也許就是這樣啊,你我他她大多數的愛情,其實都不一定開花結果。但無論熱戀初戀瘋戀單戀迷戀,就像大樹,總是為我們遮蔭,讓我們好好倚靠一段日子,陪伴經歷某一段人生。而這些白色的葉真好,都寫滿記憶,不會掉下。

想起張曼娟老師的一段文字,本來很顯淺,但好像最近我才真正感受到那重量:「年輕的時候覺得,愛,一定要有結果。現在發現每一天,當我起心動念,覺得我是愛著這個人的時候,就是最好的結果。」對家人、朋友、自己以至我城的愛,也該如是吧?

既然有給自己的情書,也有給自己的情歌,或者也可以有給自己的情歌playlist? 我來策展一下。

(2023年10月7日)

星期日, 2月 18, 2024

如果今天有人請你寫低一句說話......

英國藝術家Gillian Wearing 1992-3年的作品 “I’m Desperate”,屬於她的系列創作”Signs That Say What You Want Them To Say and Not Signs that Say What Someone Else Wants You To Say”。藝術家Wearing於繁忙街頭邀請路人於紙牌上寫下他們心中所想的,然後請他們自己舉起紙牌,再由Wearing拍下照片。不同階層的人參與拍攝,寫下他們當刻所想的事,從這些普羅大眾的容貌表情與高舉的個人statement,有意思地呈現了1990年代初英國社會的某些面向。

如果今天有人請你寫低一句說話,拍一張這樣的照片,你會寫什麼呢?

(圖:2023年9月攝於Tate Britain)


(2023年10月4日)

遊「深山裡的香港圖書館」— 一種訝異與感動


2023年七月底的台北旅程,到訪了這家在三貂嶺的禾炚「深山裡的香港圖書館」。圖書館面積細小,幾步行完,但作為香港人,來到這裡有莫名的訝異與感動。

這裡原是廢棄的礦工澡堂 (三貂嶺一帶曾經是繁忙的煤礦),老房子外觀平凡而不顯眼。幾年前由香港人阿燊把它改裝成他自己的陶藝工作室並開設「深山裡的香港圖書館」。房子空間本身就非常奇妙,浴池在中央,老派階磚低調地散發著一種台港共通的時代韻味。舖頭貓慵懶地在浴池與書之間趴著,像早已參透世事。書以外,還有自家陶作展示和售賣。


我原先聽台灣朋友說要來看看這家「香港圖書館」,以為只是像一些主題書展般擺放常見的香港社會、政治、文化相關書籍。沒想到這裡的選書是如此多元而獨到,新舊兼備。有一些非常難得的絕版舊書、老香港攝影集,又有各種獨立出版、小誌以至地區報,香港文化相關書籍尤其多,幅度很廣,飲食類從陳夢因到歐陽應霽到香港燒賣關注組,流行音樂類由黃霑到劉以達的著作,重要的近代香港文學作品也不缺。圖書館靠捐贈和以有限的資金購買香港出版新書,運作殊不容易。


圖書館的介紹提及,「這裡除了保存舊香港的文化外,更希望讓大家知道,儘管環境艱難,無數的香港人也在不同層面當中努力。」四年沒有外遊,今年我有機會數度離開香港,對香港文化在異地以各種形式保存及生長,移居他方的香港人所作出的各種努力,感受尤深。那天在禾炚,我們跟主理人阿燊聊了很久,知道一些他的想法,以至目標與現實的差異。有意義的事情,也許都不一定即時有效果,但當日積月累,又與各方其他有意義的事情連結,改變或許就會漸漸發生。


在台灣的朋友,無論是本地人、移居當地或旅遊的香港人,有機會都去看看吧(但要先查不固定的開放時間)。可能是看書,可能是出席活動,但更可能的是,像我那樣,感受到一種力量。

(2023年9月30日)

如果買一張票就可以得到美好人生 — 看音樂劇"Cabaret"


 如果買一張票就可以得到美好人生,多麼好。

所以我買了票,走進1930年代初柏林的Kit Kat Club,看這齣音樂劇 “Cabaret” (ok,它其實是倫敦的Playhouse Theatre為這演出改裝改名成Kit Kat Club啦)。

納粹掌權前夕,柏林的這家Kit Kat俱樂部,本是充滿頹廢、享樂、色慾的遊樂園,各式人等本是進來買醉盡興,歌舞歡愉愛到死。但誰都逃不過時代陰霾的影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開始暗湧處處。然後一切逐漸被扭轉、割裂、塗抹。在時代的巨變中,個人還如何奢談beautiful life?

Cabaret算是老牌musical了,初版首演於1966年,我看的是2021年開始公演的 West End Revival 版。算是半immersive的劇場吧,整個劇院從進場起就要讓觀眾感受Kit Kat Club的模樣,未見舞台就見有人跳舞有人斟酒 (不過入場前先要讓工作人員把官方貼紙貼在手機鏡頭上防止偷拍)。買貴價票的觀眾可以在開show前坐在舞台旁的餐桌飲食,演出期間仿如置身俱樂部近距離觀賞歌舞。

我當晚才買即場票,只能買到較遠的位置。即使如此,仍感受到獨特的氣氛。歌舞都很精彩,一如很多出色的musical,角色鮮明突出。大時代背景與頹廢享樂形成強大的張力,小人物在動盪將臨而要作出的個人艱難選擇,也是讓人戚戚然。

Cabaret是我這次倫敦旅程看的第四場演出。其餘三齣,稍後再談。

想著想著,又哼起熟悉的那首歌:

Start by admitting

From cradle to tomb

It isn't that long a stay

Life is a cabaret, old chum

It's only a cabaret, old chum

And I love a cabaret...


(2023年9月27日)

星期五, 2月 16, 2024

張維中《東京男子部屋》 — 當異鄉已不是異鄉



祝賀好友張維中9.25生日,瞓身推介散文集《東京男子部屋》及旅記《東京半日慢行》(暢銷新增版),香港各大中小書店熱賣中!同時期待維中即將出版的新書!

想起維中十六年前從台北隻身搬到東京定居,開啟人生全新一章。那年我去東京探他幾天,旁觀他在異鄉開展新生活的各種瑣事。如今他都是個老東京了,像他所寫的,「異鄉已不是異鄉」。我又想起,這幾年很多熟悉的朋友從香港移居世界不同角落,有五十歲左右移居他國退休或半退休的,有年屆四十隻身走到異地開展全新志業的,有三十歲上下的夫婦移居他國並生下小孩的,也有很多先移居慢慢找工作再算,或帶同一系列想法和計劃希望在彼邦實踐。

都祝福每一位勇敢在異地開啟另一段人生旅程的朋友啊。他們可會有鄉愁呢?就抄維中《東京男子部屋》的這一段送給大家:

「家鄉是原鄉,只有一個,但家和異鄉卻可以同時擁有好多。所謂的「鄉」愁在這之間滋生與流動,我逐漸明白,想念來的時候,我真正思念的不是某個地方的景物,而是在那裡與我匯聚的人 — 有血緣的親族,和情同手足的無血緣家人。

我的鄉愁居無定所。想念在哪裡,我的鄉愁和家,就在那裡。」

(2023年9月25日)

不「繽紛」的福岡夜色


到埗後查資料時才發現,原來在福岡的屋台數目,佔日本全國約40%。售賣各式美食的屋台路邊攤,自然也成為福岡晚上的重要景點,吸引夜遊人來大吃大喝。最為特別的是,除了屋台集中的中洲屋台街,附近的繁忙馬路旁邊,偶然會出現零星的一兩家攤檔,食客就坐在行人路上這孤伶伶的屋台中,一邊聽著車子疾駛而過,一邊飲飽食醉。


人太多,我最終只是隨便看看,拍拍照,就沒有走進屋台用餐。離開時沿河散步,遠遠看見busking的人,悠然自得地在橋上邊彈邊唱,路人或許沒有停下,但那清爽的歌聲就是那時那地最好的背景音樂,何需大鑼大鼓的繽紛表演。

(2023年9月22日)


星期三, 1月 31, 2024

夜遊Tate Modern

倫敦有不少博物館會在星期五晚延遲閉館時間至晚上9時多10時。我連續兩個星期五分別在Tate Modern及V&A逗留至最後一刻。星期五晚”Tate Modern Late”的活動與氣氛實在讓人大開眼界。地下大堂Turbine Hall有DJ打碟,展廳以外的空間像化身Club,強勁的節拍襯托下,遊人喝著酒談天閒逛 ,開始hyper (各展區入口也放了告示提醒不要帶飲食進場)。能在藝術館感受這種雀躍氣氛確實奇特,跟白天完全是兩回事。當然,館內還有各式各樣的夜間workshop、講座等。

博物館不用「夜繽紛」,型格才重要,Tate Modern應該是一個好好的參考。不過要辦得夠型,搞得到個vibe,都不是易事。我沒有特別參加那些特別安排的夜間活動,因為要繼續忙逛各展廳 (但明顯感受到其他逛展廳的人都比白天更亢奮更歡樂)。結果我還是逛不完,隔幾天又再來。

(2023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