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9月 07, 2022

《小武》— 雜聲喧囂


對賈樟柯首部長片《小武》(1998)印象早已模糊。上星期在戲院看4K修復版,感受最深的,是片中環境聲音的力量,不經意地記錄了時代也襯托出角色的狀態。小武到訪陪唱小姐胡梅梅居住處,兩人坐在床上的一場長鏡頭,窗外車聲不斷流動,當梅梅幽幽唱起〈天空〉,車輛的響號就成了最相襯的樂器,觀眾幾乎就可以感受到街上的灰塵撲面與嗅到汽油味。另一場,小武在街頭百無聊賴(或惆悵惘然 — 視乎你怎樣解讀),錄像廳放映《喋血雙雄》的聲音一直在廣播 — 對白聲、槍聲、歌聲,香港英雄片高峰,巧妙地映襯汾陽小縣城扒手糾結的心情。到結尾一場,小武被手扣鎖在街頭,路人旁觀注目,人聲車聲響號聲單車鈴聲卻仿如若無其事地繼續運行。的確,小人物發生的什麼事,都不會讓人間的雜音停頓。

90年代的那個中國早已遠去,《小武》的那種樸實,小人物在社會變遷中的無力、躁動或鬱悶,也難以在今天的電影中再出現吧。

(2022年6月15日)

Barcode Project, 在奧斯陸



我是在2013年夏天到訪挪威奧斯陸的。這張照片是我在那座純白而懾人的奧斯陸歌劇院建築上,拍攝對面興建中的Barcode Project。Barcode Project 是一個將奧斯陸市中心舊碼頭及工業區重新發展成商業大樓區的計劃,從2008年獲政府批准開始,至2016年全面落成。我想起這裡,是因為近日看了挪威導演約謙特艾爾(Joachim Trier)兩部作品《世上最爛的人》(The Worst Person in the World) (2021)和《八三一斷魂曲》(Oslo, August 31) (2011),都有間接或直接提及這project。《世上最爛的人》其一重要角色咖啡店員Eivind就在這一區工作,女主角Julie片中就曾在這士紳化的新商業區奔走。Eivind說,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每天上班時,覺得Barcode Project也不是那麼醜,還幾喜歡它。的確,Barcode Project在奧斯陸有很大爭議,很多當地人對這些拔地而起的現代化刻板高樓都甚為抗拒 (當然這些「高樓」在香港人看來都算矮)。影片中Barcode Project也似乎象徵了年輕而缺內涵,也是Eivind跟Julie前度那位成熟漫畫家的分別之處。

那時候,因為我對身處的奧斯陸歌劇院建築已太驚訝和著迷(有機會另文再寫),對興建中的Barcode Project就沒當一回事,作為一個香港人,對這類舊區重建成公式化商業大樓也司空見慣。如今倒是非常希望再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鄰近於2021年落成啟用的新Munch Museum (MUNCH),看來也是非常獨特的建築。當年我在舊館花了大半天看Edvard Munch的畫作,若能逛新館再加上重遊歌劇院,應該會是很美好的一天 (好,發完夢,冇咩事睇吓戲算)。

(2022年6月14日)

星期二, 9月 06, 2022

兩星期看珍摩露的三十年前後


兩個星期內,分別在戲院看了珍摩露Jeanne Moreau (1928-2017)演出的兩部電影 — 1958年路易馬盧的《電梯到死刑台》(Elevator to the Gallows),以及1991年安哲羅普洛斯的《鸛鳥踟躕》(The Suspended Step of the Stork)。不到三十的珍摩露,與年逾六十的珍摩露。一個通宵在巴黎街頭上茫然尋找失約的情夫,一個接獲失蹤多年丈夫的消息後到希臘邊境期盼蹤影。前者本與情郎約定合謀殺死親夫後開展新生活,卻因情人沒依時出現已大感焦慮傍偟。後者本已因為丈夫人間蒸發多年而另有生活,卻因記者帶來的訊息,而重新觸碰這些積壓多年的問號與未知。兩個角色都有極複雜的心情。相隔三十多年的同一張臉孔,同樣藏滿神秘與憂愁。


(2022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