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企業不是庇護工場

好友阮耀啟寫的文章《社會企業與市場的關係》，最近在明報發表。作為香港大學公民社會與治理研究中心學人，他可算是社會企業的研究專家。文章簡明扼要地解釋社會企業與市場的種種關係，更點出真正的社會企業精神(social entrepreneurship)，是應該推動社會創新以及改變社會上各種不公平的現象，而不僅限於特區政府現時帶頭的方向，將社會企業單單看成是提供就業的工具。

自曾蔭權開口說推動社會企業並要求商界配合後，業界與輿論一窩蜂跟著政府的論述起舞，社會企業這一概念迅速被政府簡化，本來多元化的發展方向與想像被收窄 至「改善就業」這項政績工程。若沿著現時政府牽頭的方向發展下去，如阮的文章所說，社會企業在香港只會成為經濟社會下的新型「庇護工場」，更落入「會不會 影響市場運作」等的爭拗中，而所謂政府與商界（應該是指與政府關係友好的大企業）攜手合作亦只會讓社會各界疑慮重重，無法藉此推動社會改變。

趁政府仍未玩殘「社會企業」這個詞之前，我們先嘗試從政府的誤讀中抽身，重新去理解這個並不單一的概念。讀過相關資料後，會發現原來外國的例子有如此豐富多元，而且都不是特區政府掛在口邊的那種。這幾個月我們已經被政府肆意亂用「集體回憶」這詞，現在也該提防再一次，被政府任意主導或偷換概念的解釋權，好事變壞事。

延伸閱讀：
阮耀啟：《社會企業與市場的關係》
"How to Change the World: Social Entrepreneurs and the Power of New Ideas" by David Bornstein
(這本書是阮生經常向人推薦的，有簡體中文譯本（《如何改變世界：社會企業家與新思想的威力》，只售30元左右，之前阿麥書房有售，可致電查詢）

我的第17年電影節的17種囉唆

1. 關於過去：

請閱我去年寫的 《過節：我的第十六年HKIFF》

2. 關於訂票：

網上群情洶湧，狠批今年電腦訂票大混亂。幸運地，今年我受的苦比去年少，雖然還是要折騰一番。我不加一腳踩了，相信電影節協會不可能不檢討吧。（確實我過去十多年來，年年第一天交表，從沒有試過這麼遲才收到票的。）

3. 關於新不如舊：

很多人都在投訴電影節選片和訂票手冊的文字新不如舊。我倒不太想這樣比較。畢竟每年世界各地電影的質素、大師們拍片的時間表，也不是電影節仝人可控制的。只是我們還是希望電影節能花多一點資源去安排一些影迷期待的大師級新作（例如Ken Loach的)上映，而不僅是將注意力放在一堆根本快要上正場的電影（雖然我不反對用這些電影來製造話題）。至於書仔的文字，我最有意見的是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將多個戲名嵌入簡介文字的手法，（例子請見《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吳清源》、《性工作者十日談》的介紹），用一次是小聰明，連續出動三次有點那個了吧。手冊沒有提到一些與電影相關基本資料，也讓人感覺電影節只著重嘉年華而忽視專業（兩者根本可以共存啊）。 例如，為什麼不提當中有五部電影同時屬於維也納委約「莫札特250週年誕辰紀念專題」（《黑眼圈》、《世紀症候群》、《月半之歌》、《爪哇歌劇》、《等待在旱天》？

4. 關於場地：

以往文化中心都是我的主場，可是今年出奇地我只有三部片會在文化中心看。這應該是因為電影節當局所認定的「大片」與我的口味距離愈來愈遠，或代表，我老了（看看今年有多少部以年輕人為對象的重點電影！）。

5. 關於UA：

我其實一直很討厭（x10) 去UA看戲，可是今年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竟有6場在UA看！這件事讓我非常不開心。我並不介意在商業戲院看電影節，但十分介意UA (近幾年我已經完全拒絕到UA看任何正場戲)，它的大堂和座位設計一直讓我嚴重地不舒服; 放映時戲院內的燈無端端會亮著，所以在UA你可以清楚看到觀眾的臉; 而字幕credit未出就立即開大燈更會讓我感到窒息。UA，你趕咩趕？（昨天在UA看《吳清源》，果然此戲院多年來毫無改善兼且變本加厲，加多幾樣令我火滾的事，算了，費時鬧，下年電影節拒絕再買任何在UA的場次就是。）

6. 關於大：

電影節從過去16天增加到23天，電影數目增加，宣傳推廣愈做愈大，撐場明星愈來愈大粒。我明白，愈大，下年搵到贊助的錢也愈大愈多。只是，好大的電影節，又頒獎又明星首映又乜乜物物，觀眾多了，但是也「小」了。照顧贊助商需要、照顧國際巨星需要、照顧大明星粉絲的需要，我不反對，但為什麼那些真正為了電影而買票看戲的觀眾，他們在電影節主辦者的心目中愈來愈小？十多年來買滿二十張的九折優惠取消了。趕著在網上訂票的人受苦了。熱線電話打通都難。大肆鋪張的背後，難道就不用理會細節？

7. 關於新：

吸引新觀眾是好事。但是，沒有周詳的培養觀眾計劃，沒有凝聚觀眾參與的方案，只靠明星效應、綽頭片或媒體宣傳引爆，又能留得住多少個一時興起的新觀眾？Marketing的重要一課 —吸引一個新顧客的成本，遠比留住一個舊顧客高，所以一家公司首要的是鞏固與舊顧客的關係，而不是一味顧著到處找新客。市場學說，大部份新客只會貪新鮮試一次半次，但公司與舊客關係好的話，他們會甘心情願地愈買愈多，仲自動周圍幫你宣傳。現在電影節對老顧客的態度是話之你，總之將大部份資源心機放在吸引新顧客。我不是說不該討好和吸引新客，只是舊顧客/老影迷的感受不應該如此被忽視。很多老影迷如我是不理性的，你照顧我的感受我會第一時間訂多幾場戲，但你讓我受氣我就等下先算，結果通常就是索性不買。

8. 關於贊助商：

電影節自負盈虧以後，尋找贊助商成為主辦者的重要任務。2003年國泰航空派電影菲林書簽算是經典了，可是那年撞著沙士，大概國泰蝕入肉。網上不少影迷對Giordano連續兩年title sponsor有很多怨言，我倒覺得沒太大所謂，只要它沒有干擾電影節的選片（去年有關血汗工廠的紀錄片也有照播吧）。況且以一個本地品牌來做title sponsor也是較可取的，佐記每年有一個月以電影為主題也未嘗不是推廣電影的途徑。Starbucks和Black Gold在電影節並存，也該可刺激思考。

9. 關於海報設計：

一豆說電影院的座位是留給觀眾的，而不是給明星名導名人來劃位的。說得好極了。我覺得椅背加名字是面面不討好的做法。固然我等老派觀眾會有嚕囌，但單單加個名又不見得可以吸引幾多新觀眾，反而一定會有人鬧點解我個偶像排名仲後過阿邊個, 點解連阿邊個都有名但係冇阿邊個......我看來看去也不明白排名依什麼邏輯，好像全無章法, 隨便加上去的。 後來我想起《不散》開首的一幕，蔡明亮和李幼新坐在觀眾席面向銀幕上的《龍門客棧》，是致敬也是對話。如果海報中椅背上那些紅噹噹的名字，都願意認真欣賞並與古往今來世界各地的好電影致敬與對話，那也可以是一件美事。

10. 關於訂票手冊：

我很懷念以前的「小」冊子。這幾年大而無當的手冊，難攜帶、難收藏、難翻。好煩。

11. 關於官方網站：

一上首頁唔理三七廿一即播那條片是壞事，為什麼不可以讓人選擇？ 明星來宣傳電影節可以是好事，但在人選及對白方面，麻煩檢討一下。而我，一定要趁某小姐說「好chiang架 movies」之前關掉喇叭。

12. 關於時間：

電影太多，時間太少。今年因為星期二與星期六要上課，我的時間更少。票是訂了，但我真的可以全部看到嗎？ 誰可以給我多一點時間？

13. 關於選片系統：

多年下來，我已經建立了自己的選片系統，難以解釋也無法傳授，因為電影節選片實在是非常個人口味的事。真是甲之經典，乙之爛片。不過今天大家都是幸福的，因為可以隨時上網看資料看評論看trailer。很多年前，只能完全信賴手冊的文字和各大影展的評審。

14. 關於影癡：

明報訪問 Vicky，介紹她是頭號影癡，她應該是實至名歸的了。有不太看電影的朋友覺得我是影癡，我總是急忙否認。據我所知每年電影節期間看四、五十部的大有人在，我在最高峰的那幾年也只是看三十部左右，近幾年都維持在二十部上下，與影癡的資格距離太遠。

15. 關於天星：

請翻開訂票手冊第48頁：「香港大會堂： 從尖沙咀乘天星小輪往中環，步行一分鐘可達」。真是欲哭無淚。這段文字大概存在三十年了，沒有人想過，它已經不合時了。

16. 關於連線：

今年一樣很不錯，請支持：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

17. 關於我的選片名單及時間表:

21/3 吳清源
23/3 Red Road 獵男閉路
26/3 Day Night Day Night 炸彈女的日與夜
28/3 The Island 淨生島
29/3 Strike 大罷工
30/3 Men at Work 男人做嘢
30/3 Stranger Than Fiction 離奇過小說
01/4 一年之初
02/4 小說
04/4 黑眼圈
05/4 12:08 East of Bucharest 布加斯特以東午時8分
06/4 The Death of Mr. Lazarescu 無醫可靠
07/4 唱盤上的單行道
08/4 The Boss of it All 愈扮愈開心
08/4 Lights in the Dark 暮色燈火
09/4 Black Gold 不公平咖啡
09/4 圖雅的婚事
11/4 Syndromes and a Century 世紀症候群

會在正場上映時看的： 再造人之戀、性工作者十日談、武士之一分

遺憾地撞了時間，想看而不能看的：氣候

想看而不可能有時間的：所有維斯康堤的電影，曾經看過或未看過的

走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走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要去尋找生命的湖

------------北島

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

小廣告兩則

1. 最近我將早前貼在本部落格的〈你靜靜聽：雷光夏《黑暗之光》〉，改寫了一個800字精簡版本，前幾天獲刊在自由時報副刊。上次受不了我長氣2000字版的 朋友，可選讀這個短版，多多指正。

2.

東亞娛樂 X 林一峰 X W創作社
《一期一會》音樂劇場 首演爆滿
七月重演 優先訂票

東亞娛樂、林一峰、W創作社首次聯手合辦音樂劇場《一期一會》，未公演已掀起撲飛熱潮，四月首演門票迅速被搶購一空，現定於7月6至12日在演藝學院歌劇院重演八場。

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
日期：07年7月6,7,8,10,11,12日 7:45pm 及 07年7月7,8日 2:45pm

查詢電郵：ticketing@chetlam.com; wcreative@netvigator.com

詳情請到: http://www.wtheatre.org.hk

過客的眼睛

暈塵按：

原文刊於：阿麥書房號外#01 - 《在非關與有關之間的董啟章 - 阿麥書房「董啟章作品展」延伸紀錄》。 印刷版本可往阿麥書房取。

另外，「董啟章作品展」於阿麥書房別館舉行中，至3月底。董啟章的主要作品，大部份我都讀過。正值回歸十年，我全力推薦《天工開物·栩栩如真》、《V城繁勝錄》和《地圖集》，思考香港，或V城。

個人特此感謝孫先生仗義相助。（圖右來自孫梓評《除以一》）


過客的眼睛
－ 與台灣文字創作人孫梓評談董啟章筆下的香港

每當我捧讀著一本本由台灣出版社為董啟章出版的書，心裡不免好奇，到底台灣讀者是如何閱讀董啟章筆下的世界？ 這一頁頁的V城風光，那些似乎只有本地人才讀懂的港式粵語和城市密碼，又是怎樣吸引香港以外的讀者？

台灣作家孫梓評十年前還在唸大學時便開始接觸董啟章的作品，首先是在台灣獲獎的《安卓珍尼》，然後是《雙身》，此後他陸續閱讀董啟章的各本作品，來香港旅遊時也不忘鑽到二樓書店尋找《V城繁勝錄》等台灣買不到的書。去年，孫梓評更以自由時報副刊編輯的身份，邀請董啟章定期寫專欄文章。我想，由這位長期讀者來談談台灣人眼中的董啟章和他書中的世界，應該是蠻適合的。

原來最教孫梓評著迷的，是董啟章在《雙身》中就性別議題的獨特書寫。在九○年代的台灣，以性別為軸所書寫的小說湧現，獲獎的《安卓珍尼》及《雙身》適時地擄獲不少台灣讀者的注意。如孫梓評所言，董啟章的作品是這波風潮中「刺激思考的新風景」。

談到另外幾位他愛讀的香港作家，如鍾曉陽和早期的黃碧雲，孫梓評覺得她們筆下書寫的愛怨充滿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東方氛圍，而董啟章的作品卻充滿「機制」，「是設計度很高的作品。冷而簡練的文字，像一座荒島，充滿衝突。」

那麼高雄人孫梓評又怎樣閱讀董啟章作品中的本土元素呢？ 他認為早期的董啟章並不那麼「香港」，但慢慢地，在《地圖集》、《V城繁勝錄》裡，「香港元素彷彿成為一種湯底，變成他慢熬的要角」 。他說：「我私自感覺董啟章和香港是互文性的，他書寫香港的同時，香港也在書寫他，互相地提供了一些感覺文本，這種交互參照、交互指涉的過程，讓董啟章更為豐富。」

孫梓評特別提到《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認為這是董啟章贈送給香港的禮物 ─ 「或該說，當作家年近中年，試圖往血緣裡挖礦，他的家園不可避免地成為了舞台。幸運的是，這（香港）也是一個夠精采的舞台。」

我便順勢提到我的疑惑 ─《體育時期》等不少作品中都用了很多地道粵語，對粵語一竅不通的孫梓評又如何看待這些他不易理解的語言？ 孫梓評覺得董啟章近年是有意而為地讓粵語成為主題的，而對他這樣一名「局外人」而言，港式粵語中那些靈活的動詞、名詞，大大豐富了文字本身的想像。他說：「使用「方言」也使創作者的地域性更形豐富，倘若筆下書寫的主題已是香港，讓文字本身搶先一步成為形象，豈不更直接？」

那麼閱讀這些難懂的地道口語或本土元素時會覺得有障礙嗎？孫梓評答道：「不會啊，如果誤讀本身總是存在，其實我也蠻享受誤讀所可能衍發的樂趣。直到有一天恍然大悟，像是捉了迷藏，自得其樂。」

談到董啟章去年為自由副刊寫的專欄，孫梓評說他最初並沒有預設董啟章會寫出什麼內容，只是期盼他透過定時定量的書寫來分享一些當下的思考事件。後來發現董啟章寫的內容多鎖定在「創作」，孫梓評自己是喜歡的：「用一種較宏觀的方式看待前代、同代人與後來者，分享書寫途中的瑣碎心得或尷尬處境，對於同為創作者的我，是可親的。」至於文章中有時或明白或隱晦地談論某些香港發生中的事件，孫梓評認為雖然台灣讀者不理解事件的本身，但反而可以專注於他所欲討論的本體，「寄生在事件之上，又可獨立於事件之外」。

孫梓評不時來香港旅遊，也愛閱讀香港文學與聽香港音樂。問到他來香港時有沒有想過要親身尋找與挖掘董啟章筆下的世界， 他則說不會，覺得自己始終只是一個觀光客，「過客的眼睛與書寫者的眼睛自不相同」。 反而他因為讀了董啟章那本「詭異」的遊記 《東京．豐饒之海．奧多摩》，而想要去奧多摩走走看看。他說：「他岔出的歧路真是好看，那些原本不感興趣的日本景點，好像都有了奇異的光，他筆下誠實的複述其情可感。」或許當作者與讀者同樣是過客身份的時候，彼此看事物的角度會更加接近？

像孫梓評所說，外地人始終只能以過客的眼睛看書中的香港。至於我們，V城人，如果不只視自己為過客，那麼在閱讀董啟章的作品時，也許便能夠嚐到這慢火熬成的湯底中，另一種滲進心頭的滋味。



孫梓評，文字創作人，現為自由時報副刊編輯，出版著作包括小說《男身》、《女館》、詩集《法蘭克學派》、散文集《除以一》等。

二月 有一種朋友

過年人人講生肖。平時我們要回顧都是以十年、二十年為單位，只是一提到生肖，便從十進制轉到十二進制。這個月，我在想，從上一個豬年到這一個豬年，這個世界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又經歷了什麼。

最近不時跟一位剛好比我年輕十二年的同學在下課後聊天，總是隱約地又見到某一個時空的我。關於生活的思考，關於工作的扎掙，關於快樂/哀愁，關於劇場。

十二年前，我跟你們還是如此喜歡劇場吧。再早幾年，我們的日日夜夜，都在為一個又一個的演出忙。 我們以為要在台上炮製出最曲折動人的劇情，可是，當年我們這一群在舞台上的年輕男女，往後十多年各自的人生，原來也是一幕幕無從預計的故事。

記得嗎，你曾經讓台上照出最美麗的光，你讓台上的所有混亂都變得井井有條。 我相信，他的舞台，也將會是最寬闊最光亮最美麗的。

C, H,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無論什麼時候，我會把最好的祝福，給你們，和孩子。願你們，一切都好。請保重。

有一種朋友

曲、詞、唱：林一峰

……
碰到你還是個老模樣
但少了稚氣添幾分滄桑

很多人事都已不一樣
現實不是我以往想像
三毛錢的道理不多講
我很高興又走在你身旁

世上有一種朋友
能讓你表現得自然
就算走在不同的路上
永遠不需解釋
也知道你心裡所想

談到你工作的地方
不想提的別笑得勉強
談到已經過去的感情
我總是欠了一點幽默感

相聚時間總是太短暫
再失去聯絡也是很平常
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
你曾經讓我感到久違的溫暖
……

二月聽的新專輯：

思生活 – 林一峰
The Good, the Bad & the Queen

二月看的新電影：

The Lives of Others 竊聽者
Shortbus 性愛巴士
盛夏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