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9月 12, 2011

9‧11‧10年



二十年前的暑假,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登上紐約世貿中心頂層。那時候,蘇聯與東歐共產政權倒台不久,美國氣勢如虹。也是那時候,我最受美國文化影響,愛看荷里活片,羨慕一眾在美國讀書的舊同學,嚮往美式生活,也信奉華爾街價值。站在世貿中心頂層,紐約在腳下,滿目繁華,自由神像在眼前,我心裡還對畢業後的將來有著種種憧憬 — 即使那時的想像已充滿矛盾,在華爾街和百老匯之間猶豫顧盼。

十年前的這夜,我看完范曉萱演唱會出來,就收到短訊、電話。我在半小時的小巴車程中,與同車乘客和司機聽著電台廣播,時而驚呼,時而低吟,時而沉默。在訊息還混亂的時候,看到電視影象只有驚訝、憂心,對世界的未來完無法想像,只知道,將會有巨大的變化 — 可能有更多恐怖襲擊,可能是世界大戰,只肯定不會有超人或美國隊長出來拯救。

很多人的生命在毫無預兆的一天突然中斷,很多人的生命因為親人的逝去而改變,更多人曾經說過,要珍惜眼前人。然後,哀傷的人不能忘記悲痛,旁觀者卻早已忘記自己曾經對生命省思的那一天,繼續營營役役,忘了有愛,心中常恨。

然後,當美國復仇心切,當世界籠罩在恐襲的陰影底下,仇恨與恐懼瀰漫,有好多人和事,從此走上不歸路 — 無論更好、或更壞、或兩者並存。

然後,我看到了也思考了更多觀點。十年前我在一家與我貌不合神也離的公司市場部工作。然後我在職場遊蕩之間,一頭裁進文化研究的領域,據說,我會學習聆聽他者、培育感知的能力、探討自我和群體改變的可能。(註)

十年過去,世界格局大大變動,怎麼看都不似在向好的方向走。政客依然操弄恐懼政治(politics of fear),大國依然要建構共同敵人,恐襲威脅未有退卻,排外情緒卻在經濟困局下在歐美蔓延。

種種反恐行動與安檢設施,能阻延恐襲的出現、能斬殺一個首領、能拔走一個組織卻無法除根。關鍵還是人心。

什麼時候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人,才能聆聽、尊重彼此?或者這從來都不可能。那麼,我們只能從自己做起。

今天,我已不再會為荷里活片雀躍,不再嚮往美國文化,對華爾街價值也諸多批判。但我從當天職業是推廣產品到今天有責任傳遞知識,我知道,尊重生命、維護弱勢、聆聽他者、包容異見、懷疑權力,這些才是當今最需要推廣的。

我在柏林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牆上看到這句:"It happened, therefore it can happen again: this is the core of what we have to say"(Primo Levi),很震撼,一直未能忘懷。時刻提防悲劇再現的責任,不只在政府,還有每一個人,如何從自己的生活與價值觀開始,反思、坐言、起行、感染他人。

今天,我們哀悼逝去的生命,向紐約人民致意。在沉默的悼念過後,我們每一個人對鏡自省,從自己做起,不只要誰誰會被擊殺,而是追求真正的改變,真正的和平,與每一個人都能有的自由、公義。

(圖: Temme Barkin-Leeds, Untitled; from CNN 9/11 Ripple )

(註: 詳見《文化研究與文化教育》,羅永生主編,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進一步出版)

1 則留言:

riichi chou 說...

真是看了這篇文章充滿感觸!